故事的家-存雅

我微微瞪大雙眼，尚且不敢懷抱期待。

「妳是天空。」我相信任何看見她的人，都知道她是誰。這是一種本能，認得母親的本能。

「我應你們的祈願而來。」天空人如其名的眼睛裡，有了幾乎沒有的波動，「即使是現在，妳還是覺得遇見他，是妳一生中最美好的場景？」

「是。」我輕撫木風越漸無神的眼，「這答案，不論是何時都不會改變。」

「如果沒有遇見他，妳就無須承受十世早亡的折磨。」天空的手冒出點點藍光，將木風的死亡暫時凍結。

「但我也不會擁有如此缱綣的愛。」我高興木風的痛苦止緩了，卻也難過延長了他的痛苦，「這十世的確有太多眼淚，但是他一直陪著我、愛著我，讓我擁有超乎我可以擁有的幸福

天空看了我好一會，「或許我給予的『可能』，會產生更多痛苦。就算這樣還是想相守的話，就接受吧。」藍光劇烈收縮，我不得不閉緊雙眼。

當我再度看見這個世界時，木風身上的傷都癒合了，而我和他的右手，都有圈天空藍的花蔓，隱約猜到發生什麼的我，驚愕的望向天空。

「他『可能』可以把傷養好，也『可能』可以再化作人，但這一切都取決於你們，至於代價......那是我也無法得知的。」她抵著我的額，近乎無聲的說了「對不起」這三個絕不該從她口中說出的字。

在她即將離開前，我捉住她的裙子，比過去任何一次都還用心的唱歌。把我的感謝、歉疚、憐愛......全部一滴不留的唱出來；但歌聲從一個，逐漸變成兩個、五個......

所有對天空祈禱、所有愛慕天空的生靈萬物，他們的靈魂都在歌唱──為了這個母親般的少女，為了這片始終包容疼愛我們的天空哪！

把我們的心情，傳達出去啊！！

天空閉上眼笑了起來，那笑容絕對是我這一生見過最美麗的。雲破而天開......在昏過去前，我深深的笑了。不管未來如何，我都會懷抱著天空贈與我的勇氣，笑著去面對。

即便是只有我獨自清醒的未來。

「快給我好好感謝天空。」一見我睜開眼睛，師父馬上將木風丟過來。粗魯的好像那其實不是他的徒弟，更不是正蜷著尾巴呼呼大睡的狐狸一樣。

「師父。」我隨手揉了木風的頭，「我和風還有機會當面謝謝天空嗎？」

沉默許久，師父似答非答的說起狐族起源。

跟據狐族祖「孤」和「離」留下的日記表示，創世之初其實並沒有精靈願意離開天空來到荒蕪的人間。直到他們夫妻先鋒耕耘，人間才逐漸熱鬧生氣。

他們希望將人間打造成第二個樂園，隨著時光流逝和目標的距離也確實遞減。只是天空沒有想過，眾精靈也沒有想過，深愛人類的他們更沒有想過，為了多還要更多的權力，孩子會策劃毒殺父母。

當天空得知消息疾飛而來時，一切都已經無法挽回了......悲憤至極的天空以自己最長的頭髮牢牢綁住冰冷的兩人，承諾他們能夠跨越生死時空，長相廝守。此後狐族創立幻境而居，不再與人類往來。

「跟我們不同，天空『深愛』人類。」師父神色複雜道，「妳若真的感謝她，便時常對著天空唱歌吧......」

兩年後。

「馡馡，妳最近很不一樣。」凝涵銳利的Ｘ光射線上下掃描。

「是嗎？哪裡？」按下定時器，我轉身隱晦不明的笑，「因為風沉睡而我代他扛起這家店？」

「裝傻。這都多久以前的事了。」

「因為我又開始唱歌了？」

「妳又裝傻！這跟那是同時間發生的！」

「哦，那一定是因為......」

「厚！我是說妳對我的態度啦！」凝涵大力拉開我的臉，「好得太詭異了！」

「唉呀，這表示我把妳當作最好的朋友嘛！」

「少來！妳肯定瞞著我什麼事！」

「瞞，平目也......」

「不要跟我講《說文解字》！」凝涵堵住耳朵，一臉「妳說我就咬妳」的孩子氣。

「總之呢，我非常感謝凝涵妳『始終』在我身邊。」直到半個月前我終於將所有記憶融合為一，才發現『木雲的精心安排』。雖然現在還無法告訴凝涵真相，但一點也不妨礙我表達感謝呀！

凝涵瞬間紅了臉，支支唔唔的低估著犯規。

「既、既然妳都這麼說了，我就不再問了。但是接下來這個問題妳一定要誠實回答我。」凝涵深吸一口氣，「妳和若風先生現在到底怎麼了？」

我險些打翻咖啡。

「沒有什麼怎麼了。因為我相信他會清醒，所以直到那天為止我都會代他看守這間店。」

「妳......知道我的意思嗎？」

「嗯。但我可以等，也會等下去。不管他醒來後看到的是幾歲的我。」

「我們家馡馡長得這麼漂亮，不管幾歲看起來也都像大三啦。」

「哎呀，天生麗質難自棄嘛。」再加上現在的半狐體質，就是五十年歲看起來也只有一半老。

「臭美！」凝涵追著我滿屋跑，「我到現在還有人問我高中畢業沒耶！」

送走凝涵後，我從櫃檯暗格中抱出木風，怨念的搖啊搖啊搖。

「你聽見了嗎？連凝涵都在擔心你沉睡的時間。」你就只顧著睡，偏不讓你好睡。哼，還不快起來哄我？

起來，快起來，快起來啊......你一定一定一定要起來。不管你正在做什麼好夢，就算是夢到和我兒女成雙，你也要給我起來。

聽見沒有？

輕唸三五句咒語，木風頃刻之間縮小，輕輕鬆鬆就放進連身帽，「無論這個世界如何物換星移，多了什麼我們從所未聞的事物，少了什麼我們習以為常的景色，也有一個人一直在等你。你忍心讓她等多少個兩年？嗯？」

你曾說過等待和找尋是很痛苦的，我不否認痛苦的存在。可你也必須承認那只是部分。

為了等你，我接手了咖啡廳；為了等你，我拒絕所有追求者......為了你的同時，也是為了我自己，因為我確信只有你能讓我幸福。

在回憶起所有過去後，我已不再害怕唱歌，甚至每週五固定到清吧做駐唱歌手。

我祈願著你會因為我的歌聲而復甦。

恰逢情人節，老闆特意讓我換上小禮服，因為禮服是貼身的，所以我只能把木風放在鋼琴上，至少我還能看著；自己獨自站上舞台。

一開始自然少不了幾首膾炙人口的情歌，分離也好，相守也好，我們都在愛裡傾盡一切努力過。

「唱了這麼多首歌，我想跟大家聊一下我的愛人。」我喝了幾口水，「我們目前遠距離交往中，什麼時候能見面？不知道。可能有人覺得這樣的戀愛繼續談有什麼意思；可我覺得，愛人就是最大的意思了。」

「因為愛人，也因為被愛，我們才能有力氣去面對一切好事壞事，光是能夠愛人，就讓我覺得幸福，而我也會繼續等待他。接下來為大家帶來我們寫給對方的歌......」我邊唱著歌，邊確認木風有沒有好好躺在鋼琴上，霎時我停下歌聲，木風不見了！

我提起裙子就要往鋼琴跑，卻撞進一個有熟悉味道的懷抱裡，我攀抱住他，害怕這只是我的幻覺。

木風低下頭，在我耳邊親暱的磨蹭後，接過我的耳麥向現場解釋。

「被愛也是最大的意思。因為被愛，所以我努力回到她的身邊；因為被愛，我學會珍惜自己與她；也因為被愛，讓我在面對任何困難時都有迎難而上的底氣。」

木風的一番話換來無數掌聲，不僅老闆，就連客人也紛紛趕我們回去。

我換回連身帽T，十指與木風的相交，即使已經走回「太虛幻境」，我仍有種踩在雲端的感覺。

「我不在的期間，妳把一切都打理得很好。」木風抱住我，「辛苦了，也謝謝妳。」

在這一刻，我才有他回到我身邊的實感。

是天空賜予的「緣分」，讓他回到我身邊，我深信不疑。眼淚逐漸盈滿眼眶，我捉著他的衣服大哭——我終於等到他了。

「不哭了，嗯？我的傷都好全了，以後可以長長久久待在妳身邊了。」

「那也不能弭平我這兩年的辛酸！」我抬起頭，「你今生還欠我一件事！」

「這麼著急？不過我也一直都是做好準備的。」木風自口袋拿出白色絲絨的小盒子，「不管發生任何事，我都願意陪在你身邊，也請妳陪在我身邊，一起讓彼此變得幸福。妳願意嗎？」

「那當然。」我眼帶淚光。這是我們九世以來的求婚臺詞，也是我現在最想、最想聽到的保證。

十世真的太漫長了，可因為有你，讓我覺得沒關係，還能繼續努力。

因為愛人，讓我變得有力量；因為被愛，讓我經得起考驗。

而這一切的一切，織就了我心中這唯一的美麗的神話，同時，也是《風馡馡》唯一的結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