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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我想我已經說得足夠明白了,請別再聯繫我了。」
「請別這樣說,至少見見我們的......」
見對方還是不尊重我的決定,我便也不再客氣,立刻掛掉電話。
這都第幾通了......轟炸我的信箱不夠,還要轟炸我的耳朵,我是真的不能忍耐。
在Alpha和Omega面前,我只是個再普通不過的Beta,唯一不凡的是我的嗅覺是病態的敏感,再淡的信息素用再濃的香水遮掩,我還是辨別得出。
因為這點,從小到大即使戴著特製的口罩,仍時常被熏得頭痛、嘔吐;卻不知道這家公司從哪打聽到我的事,不斷騷擾我、要我加入他們的實驗,協助他們製造能完美掩蓋信息素的香水。
說到底,「完美」這件事本就是不可能也不必要的,又不是每個人的嗅覺都跟我一樣,何必花這麼大的力氣追求不符效益的結果?
幽幽嘆了口氣,我壓緊鼻樑壓條,讓口罩更加貼合臉部。我準備到不遠的咖啡廳繼續寫稿——我真討厭自己的毛病,不喜歡味道複雜的地方,偏偏寫小說的時候又喜歡咖啡廳的氛圍。
孰料,打開家門後卻是一個陌生男人。
他的存在讓我嚇了一跳,但更讓我驚訝的是他身上的味道!
我發誓,這是我這輩子第一次聞到這麼「清新」的味道,就好像是綠油油的、墜著露水的小草!
太好聞了。不僅口罩下的嘴巴因震驚而微開,我甚至還有點腿軟。
「請問是葉然小姐嗎?」
「啊......」
「您好,我是香水實驗的負責教授許墨,剛才我的同事應該有與您聯絡過。」他伸出手,「很抱歉打擾您,不知道能不能與您談談?」
「好......」我握住他的手,腦中炸開的場景卻是我高高捧起小草,滿眼都是朝露熠熠生輝的畫面。
太醉人了。
我暈暈呼呼的跟著他來到咖啡廳,落座後才因為空氣中混雜了其他人的味道逐漸清醒。
我怎麼能答應跟他聊聊呢?我最討厭人工合成物的味道了,我根本不可能忍受得了實驗!
「許先生,我是不會答應......」
「叫我許墨吧。」許墨一笑,氣質更加溫潤,和我最著迷的書卷君子簡直一模一樣,甚至更勝一籌。
「許墨,我不會參加實驗的。」即使美色在前,但色字頭上一把刀,我可不能再被牽著鼻子走。
「我能聽聽妳的理由嗎?」
「你應該知道我的嗅覺有多靈敏,光是來到咖啡廳對我來說都是負擔了,更別提去做實驗,要那麼高強度的重複聞我討厭的味道。」
「那麼妳喜歡的是什麼樣的味道呢?」
「你的就很......」我馬上打住,「不是種類的問題,是我討厭人工合成物的味道。」
「作為實驗的總負責教授,我會盡可能降低妳厭惡的因素。葉然小姐,妳的能力對實驗是不可或缺的。雖然說不上是多有價值的交換,但如果妳願意加入實驗,我可以把我的信息素提煉成永香石和香水送給妳,妳在外感覺不適的時候就可以拿出來使用,妳覺得如何?」
我蹙緊眉心。
要說不動心是假的,畢竟難受到極致能有一方小天地躲避,誰不想呢?更別說這天地還是我所見過最美好的。
我真的非常想要許墨的信息素。因此即使充滿不安與不確定,抿嘴再三後我還是鬆口了。
「我......我可以答應,但你也要再答應我一個條件:每次做完實驗後,你都要和我單獨相處半小時。我怕做完實驗我會吐,所以我需要你的信息素。」
許墨接受了我的條件。
事實證明,我非常有先見之明:每一次實驗後我都快死了。
一般人聞不出人工化合物的扭曲,但對我來說這是很直觀的,直觀到我必須靠許墨的信息素安撫才能止吐。
「真的很抱歉,讓妳有這麼難受的經歷。」
「沒事......我自己都沒想到會這麼慘,更何況是你們呢?」
這就是「欲戴皇冠,必承其重」嗎?我苦笑。明明這能力不是我想要的,可沒辦法,要戴特製口罩的是我,難受得不得了的也是我。畢竟嗅覺這麼靈敏的就是我。
「雖然我不該這麼說,但妳沒有想過退出實驗嗎?畢竟妳的反應比起敏感,說是過敏更加貼切。」
「我都答應你了啊......」我勉強露出笑容。
「就算妳退出,我也會把永香石和香水送妳。」
「跟那沒有關係,單純只是因為我答應你了。」
許墨的表情沒有變化,信息素卻多了一股說不清的花香,讓我琢磨不透。
許墨這個人啊,博學多聞又風趣親切是真的,可每一個笑容背後的疏離與淡漠也是真的。唯一不矛盾的是實驗有進展時,那天他的信息素會有陽光的味道。
那大概是他真正感到高興,而不是為了禮貌的社交行為吧。
「我會盡力再降低合成物的比例,希望下次能在妳比較舒服的狀況下,跟妳多聊些。」
從信息素的一致來看,許墨說的是真話。但我不明白他為什麼想和我多聊聊,想到那莫名的花香,我突然有「許墨自己也不知道原因」這樣的想法。
如果青草散發出花香,青草本身是否知道呢?
許墨踐行了他的話,之後的實驗一次比一次輕鬆,而我們也越聊越多。天南地北的聊,再天馬行空的比如能不能乾脆扭轉我的基因讓我失去嗅覺,或者是幫助失去嗅覺的人恢復......我們不僅聊過,還真的取樣了。
「所以,妳一直是戴著這麼悶的口罩嗎?」
「是啊,雖然它實際上沒什麼用,但聊勝於無。從小我就因為這沒有用的『天賦』吃盡了苦頭,只是走在路上,甚至只是呼吸而已,都要碰運氣,運氣不好就......我能健康長到這麼大很不容易呢。」這話說得認真,也帶有半點玩笑性質,畢竟有暗就有光,這該死的嗅覺也讓我避開了許多危險——畢竟我一聞就知道這人複不複雜。
許墨就是最典型的例子了。
初見面明明那麼清新,再見時也一如既往的溫文儒雅,但我能透過每一次聞得出來卻說不出來的變化,知道他其實不如表面簡單。
也不知道許墨是想到了什麼,此時的他聞起來竟然有下雨前悶熱的味道,是心情不好嗎?
「這個就留給我研究吧,我來改良它。」許墨沉默了一會說。
「不用啦哈哈,反正......」
「不習慣也沒關係。」許墨直直望著我,神情專注,「我會幫妳。」
我眨了眨眼,有些不知道怎麼面對許墨,或者說面對善意。好像除了感謝,還是只能感謝。
「謝謝你,許墨。」我悄悄捏住袖口。我有好好把感謝表達出來嗎?
這還是第一次有人跟我說不習慣、也沒關係。每個聽聞我體質的人,都清楚這是個無解的問題,我除了接受又能怎麼樣?不接受又能怎麼樣?當選擇沒有差別的時候,人們也就沒有選擇了。
許墨的這份恩情太深重了,我該怎麼償還呢?
後來的發展,順利得遠遠超乎我的預期與運氣。一是實驗帶來的負擔越來越少,我跟許墨聊得越來越深;二是許墨真的幫我改良了口罩,不僅透氣涼爽許多,最重要的是過濾率大幅提升到八成,乃至只要在口罩別上精油扣,我就幾乎不受影響!
這份禮物太......除了感謝,還是只有感謝。我捧著口罩,高興得不知該如何是好。
許墨看起來也很高興,聞起來都有暖陽的味道了。
「許墨,你怎麼也這麼高興呀?」
許墨卻僵住了。
「我說錯什麼了嗎?對、對不起,因為你聞起來多了太陽的味道,我才想......」
「葉然,妳從沒有想過對我這麼坦白,妳會遭遇到不好的事嗎?」許墨嚴肅的咬緊後排牙,就連信息素都染上大火後的灰燼,讓人心驚又讓人心疼,「妳的體質本就非常特殊,現在妳又主動暴露妳能從信息素聞出對方情緒轉變,妳知道,妳是多少研究者夢寐以求,不擇手段也想得到的實驗體嗎?」
是我大意了。我握緊拳頭。
明知道許墨不如表面無害,還這麼信任他......可我為什麼一點也不後悔?甚至,也不害怕。
「因為我相信你不會傷害我。」我侷促的笑笑,「你的信息素是很複雜、難解,但你......我相信你不會傷害我。」
「為什麼這麼相信?」
「因為是你,所以我相信。我、我不懂太複雜的人情世故,就像你說的,我過分坦白、不懂遮掩,但我相信自己的直覺。」
許墨又散發出花香了。
「妳的信任毫無道理。我幫妳改良口罩,也只是為了拉近與妳的關係,好讓妳願意配合我的其他實驗,即使我知道這會對妳造成痛苦。」
「許墨,如果青草散發出了花香,青草會知道嗎?」我對上許墨的視線,「你知道你不僅是你認為的你,也是我認為的嗎?我承認我對你的信任源自看不見的『感覺』,我、我很仰慕你,但你卻還是值得我的信任——因為你本可以什麼都不說,倚靠人情向我予取予求。」
「妳......」許墨抬起手,似乎是想碰觸我的眼睛,卻又遲疑著不敢輕易靠近。
「邀請我參加別的實驗吧,我的條件跟現在一樣:我要你陪我,因為我會很痛苦。」我握住他的手,包裹住他,「我們繼續現在這樣就好,我的仰慕也許會發展成戀慕,而你對我的好奇也許會變成好感,但現在只要繼續現在這樣就夠了。」
許墨張了張口,終究沒有再說什麼。
我對未來有期待,我希望後來的發展也能繼續順利,但沒關係,順其自然也很好。就像散發花香味的青草很特殊但依舊自然存在一樣,我和許墨的關係也只要順其自然就好。
繼續現在的步調,只要兩個人在一起,不管往哪裡走,都是向前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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